“你……真的是陈衍?”扶桑提起防备。
这地方处处诡异,她每天都会让长生出去走走,看看有没有活物,或者周围有没有变化,没想到最为诡异的竟然是醒过来的陈衍。
“我是。”陈衍道。
“证明。”扶桑目光严肃的看着她。
证明?
陈衍顿时哭笑不得,这要怎么证明啊。
她看着扶桑,顿了一下,低下头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唇。
这样应该行了吧……
扶桑抿了下唇,似乎是在判断刚刚的感觉是真的还是假的,片刻,她才点了点头,整个人又放松了下来。
陈衍有些好奇,“真能感受出来?”
扶桑摇了下头。
“那你刚刚……”
扶桑轻轻叹了一口气,“还不是某人好久没这么主动过,好不容易主动一次,我不得好好回味一下。”
陈衍:……
她该猜到的……
“这里到底是哪里。”扶桑敛了笑,认真的问道。
陈衍:“我只知道真正的这里是位于上界的一处时空缝隙,具体在哪,我也不是很清楚。”
“你来过?”扶桑很是意外。
陈衍扫了一圈这个不大的房子,眼神还有些怀念,“这本来就是我曾经的经历的演化,只是我体内的灵力被……它挥霍一空,所以‘借用’了你的灵力,你之前看到的,似梦非梦,似真也非真。”
“很久之前的事?”扶桑继续问道。
“是很久了。”陈衍笑笑,“是我刚飞升时候的事。”
扶桑一愣,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时候。
那也应该是唯一一段她不知道陈衍经历过什么的时间。
陈衍稍作回忆,开始和扶桑讲述当年的发生的事。
陈衍的飞升并不顺利,她甫一到上界,便撞入了两方势力的激斗,她当时刚飞升,灵力和还没有转化成仙力,双方又不会因为她停手,她不得已只得找地方避开。
在离开的途中,她突然被一股吸力捕获,再醒来时,看到的就是这片密林。
这座小屋,她来时便存在,也是因为这座小屋,她以为这里还有别的人在,所以就在这停了下来,后来久等无人,她犹豫再三还是选择离开。
虽然体内空空荡荡,但是沿途也没有遇到任何危险。
最大的敌人,是孤独。
她没日没夜的行走,终于有一天走出了密林,密林之外却是一片一眼无际的大泽。
“我就是在大泽旁遇到了它。”陈衍说着,点了点自己的胸口。
扶桑听她提到体内的“东西”,忍不住问道:“这种存在为什么会在你的体内。”
“是因为……”陈衍刚开口,外面就传来长生的咋呼的声音。
“我看到海了!我看到海了!”
扶桑微微张口,满脸诧异,外面是长生?
她什么时候说话这么……
这么……流畅了。
不仅流畅,而且语气也更富有感情。
陈衍一脸习以为常的拍了拍她的肩,“出去看看吧。”
扶桑被陈衍揽住腰,缓缓的推开木门。
入眼的景色都是她闭眼前见到的。
每一处细节都和她的记忆对得上。
扶桑的视线茫然的聚焦在一处,这……真的是她在梦中见到的么?
“扶桑姐姐!”身旁传来长生略带激动的声音。
激动……
扶桑低头看着双眸如星的小姑娘。
变化真的很大啊。
“你教的?”她转头看向陈衍。
陈衍空着的手摸了摸长生的头,“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,等你的时候,我就顺便教了些,她很聪明,学的很快。”
“那是,也不看看是谁带出来的孩子。”扶桑与有荣焉。
陈衍笑着颔首,“你说的都对。”
扶桑挑了挑嘴角,下意识的运转灵力,发现体内还是空空荡荡的后不由皱眉,“我体内一点灵力都没有。”
“这处空间有自己的法则,等级很高,我们只能遵守。”陈衍解释了一句,又想到长生刚刚说的,难得有些激动,“长生刚刚说看到海了,应该就是那片大泽,去了大泽我们就能出去了。”
“那还等什么。”扶桑连忙催促道,“快走吧。”
“你的身体。”陈衍担心她睡了太久身体还会有不舒服的地方。
“放心吧,除了有点使不上力,别的没什么感觉。”
陈衍见她坚持,便不再劝她,长生在前面领路,三个人像是饭后散步一般,信步游庭的走在密林之中。
……
“好安静啊。”扶桑仰头看着高耸入云的密林,阳光从叶间撒下,在没有生命的密林里不仅没有让人感到生机,反而映衬的更单调。
“你当年也是这么走过的?”扶桑侧头看向陈衍。
“是啊。”陈衍有些感慨,“明明眼中并不单调,孤独感却浸进了骨子里,周围的一切一切不仅没有排解我的情绪,反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,自己身处一个充满生机的死地。”
“生或死的选择像影子一样跟着自己,孤独的活着,解脱的死去……
哪一个都让我犹豫不决,时间被生死的选择绑架,成为痛苦的加码。”
扶桑紧了紧握着陈衍的手,“这次你不是自己一个人。”
“嗯。”陈衍笑着回握。
长生走在最前面,沿途不是碰碰花,就是拽根草,活泼的不行,扶桑看着她的背影,也被感染的开心起来。
离开密林的路程没有她想的那么远,可能是因为她们并不孤单,原本漫上的孤独也就没了意义。
走出密林,外面果然是一片大泽。
三人走到水边,长生弯身碰了碰水面,水很请,长生泛起的涟漪散出去很远。
“能见到它么?”扶桑问道。
陈衍回道:“应该是可以的。”
毕竟这里的存在本身的诱因就是因为她体内的家伙。
“有人来了。”长生突然说道。
扶桑抬头,随即瞳孔一缩,大泽的远方,天与水的交接处突然出现一个人影,她踩在水面上,朝着她们一步一步的走来。
“是她么?”扶桑微微侧头。
“是。”陈衍点头,“不过当年她可不是这么出现的。”
“嘿,你还学会背后说人坏话了。”水面上的人一步跨大泽边上,低着头俯视她们。
“只是实话实说。”陈衍脸上的笑淡下。
“这不是第一次见你之外别的人类么,当然要留下个好印象。”那人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扶桑,上下打量一番后点了下头。
“是个美人。”
陈衍面色不虞的瞪了她一眼,扶桑倒是没什么反应,很直白的问道:“你打算什么时候从她体内出去?”
“唔……”那人沉思不语。
扶桑皱了下眉,“你在犹豫什么?堂堂雷兽难道就甘心被困于人身?”
“你是如何猜到我的真身?”那人来了兴趣。
自从她们进了螣蛇神殿,她就“醒”了过来,最后更是因为限制解除得以活泛,这期间她一直关注着这两人,直到刚才她们一直没有深谈过自己的事,陈衍也没有同她说过自己的本体。
扶桑一板一眼的开始分析,“司掌雷电,居于大泽,又让应龙惧怕,本身又有龙尾,能同时满足这些条件的,除了传说中的雷兽,我也想不到别的了。”
和凤凰、螣蛇那些神兽不同,雷兽是比他们的存在还要古老的洪荒神兽,它们没有族群,因为过于强大,法则只允许每一种洪荒神兽存世一只。
扶桑曾经在上界的极寒之地见过一只烛龙的诞生。
她亲眼看到,新生的烛龙从地底破土而出,年长的烛龙只来得及看它一眼,然后便瞬间散了血肉,变成一堆风化的骨架。
新生的烛龙睁开双眼看到的第一幕便是同族的尸骸,它的眼中没有情绪,第二眼便转向了扶桑。
只一眼,看得她心惊胆战,这种与天地同生的存在,根本不是那时候的她可以抵抗。
可那只烛龙什么都没有做,收敛了尸骸,转身消失在冰雪之中。
扶桑回过神跟过去的时候,地上除了一小节烛龙尾骨,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。
那一瞬间,她体会到了独属于洪荒神兽的孤独,那块尾骨像是它要在世间留下点痕迹的象征。
后来,很久以后,她以那块尾骨为主,再辅以大量的天材地宝,最终炼制出了长生的“身体”。
“原来是这样。”雷兽看着扶桑的眼睛,她从那里面读完了她的回忆。
扶桑看着她很是不满,但却没有说什么,实力差距太大,她就算再不满,也知道开口没有任何意义。
陈衍感受到她的情绪,对着雷兽开口转移了话题,“什么时候送我们出去。”
“刚来就要走啊。”雷兽撇了撇嘴。
“已经很久了。”陈衍道。
雷兽大概是长时间俯视累了,低身,直接坐在水面上,平视两人道:“你又不是不知道,这里的时间都是假的。”
陈衍:“……”
扶桑:“你把我们留下,到底想做什么。”
她知道陈衍不善口舌之辩,问话的事还是要交给她。
“无聊呗。”雷兽晃着腿,神色恹恹。
扶桑大概明白她的意思,有的洪荒神兽行踪不定,有的则是固定的“藏”在某些地方,雷兽自鸿蒙初开,便一直居于大泽。
换句话说,它们一生都被囚于大泽。
眼前这只雷兽,虽然通过某种秘法投进了陈衍的体内,但也只是从大泽离开,换了一个牢笼。
“你就不想离开?”扶桑又问道。
“现在还不是时候。”雷兽似有所指。
现在不是时候——所以快要到她可以自由行动的时候了?
洪荒神兽直接被大道所限,它们若不受拘束,只有一种可能……
大道将乱!
“上界出了什么事?”扶桑连忙问道。
雷兽不再看她,而是朝着一侧的长生眨了眨眼,烛龙骨为身的长生让她有莫名的好感。
“小家伙,我们来日再见。”
她说完也不管三人作何反应,打了个响指,直接将人送了出去。
天地间再度恢复安静,雷兽垂着头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,渐渐与天地融为一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