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退下后，林凡扫了眼账簿。
户部其实只是第一道门槛。
预算报给户部，户部核算后还要呈上去给皇帝审批。
皇帝审批后责令门下省复查。
门下省若审核不过，就会驳回中书省。
审核通过，才会由尚书省执行。
门难进，脸难看，办事难。
这种事情在现代官场上并不少见。
林凡看着一条条账目。
突然发现了不对。
故冬，正月，户部拨款九万八千贯。
治理河迅，雇工、轴重、材料等共花费十一万三千七百贯。
差额尚未补足。
夏至，安州水患，加筑堤坝五十里，花费四万八千一百贯。
户部拨款两万贯，余……
这一笔笔记录，寻常人看了肯定眼晕。
更别说计算数字了。
可林凡是穿越者，几笔账目在心中一过，就看出了问题。
账目不对。
哥第一天上任。
就敢跟哥玩这一套？
他若没看就屁颠的跑户部，岂不是被人当成冤大头。
林凡很生气。
“方鑫铭！”
众人将林凡一脸怒气，还有些不解。
“下官在。”
“你这账目对吗？”
方鑫铭闻言脸色一变。
“下官计算多次，没有问题！”
林凡直接拍了桌子。
真当哥是好糊弄的？
他冷冷的说道：“去年的进账总额是十八万四千贯，花出十七万一千二百贯，那剩下的一万两千八百贯，哪里去了？”
方鑫铭懵了，怔在了原地。
冷汗刷刷就下来了。
别人不清楚这些账目的总额。
他计算过多次，自然清楚。
问题是。
他才把账簿交给林凡没多久。
林凡怎么这么快就计算出来的？
在场官员都是一脸难以置信。
看方鑫铭的面色，便知林凡所言非虚。
同样感到震惊。
这也太妖孽了。
水部郎中，也是最年长者，赵鹏急忙呵斥道：“方主事，做事怎如此毛躁？”
“账目之事，关系重大，容不得半点马虎！”
“还不赶紧拿胡来重新核算，再给林大人过目！”
这是一个台阶。
方鑫铭一脸羞愧。
低着头忙道：“是！老大人教训的是，下官失职，这就重新审计。”
林凡望着两人，冷笑一声。
“慢着！”
“这是失误吗？”
“本官怎么觉得这是瞒天过海，想要中饱私囊？”
“你们该不会看本官年轻，把我当成游手好闲的棒槌吧？！”
林凡眼里容不得沙子。
这件事情的性质极其恶劣。
岂是他们三言两语就能带过的。
面对林凡的喝问，方鑫铭想说些什么，最终还是低下了头。
他之所以在林凡一来就交上账簿。
的确抱着这样心思。
账簿上有进，有出，看着就很混乱。
若林凡不查，将账目报上去，那就是林凡的责任。
林凡面对水部这些‘老弱病残’可以忍。
可这些人给他挖坑，让他跳。
那就不能忍了！
不带这么欺负新人……官的。
若这账目在上报的流程中被查出来，林凡可是第一责任人。
丢职罢官都是轻的，肯定还要被弹劾、调查。
林凡本想在水部浑水摸鱼。
好嘛！
一上来就被陷害。
林凡指着方鑫铭，冷声道：“从现在开始，你不再是水部的官员，马上给我卷铺盖回家！”
这种人。
不能留。
林凡语气不容置疑。
这也不能怪他。
换了别人，绝对要把方鑫铭送入大理寺查办。
方鑫铭一脸灰败。
知道这算是从轻发落了。
他对林凡微微躬身，转身就走。
水部郎中赵鹏拉住他，微微一叹。
“林大人，还请手下留情。”
老人竟为方鑫铭求情。
老人在水部呆了这么久，一直明哲保身，这次求情也算破例。
大唐官员三年一任。
考核优等，便可官升一级。
按理，以老人的资历，位置还能再升一升。
奈何，别说工部，一个小小水部的水也很深。
林凡却不打算给老人面子。
“老郎中当本官的话放屁？！”
“此等卑鄙小人，本官见一个赶一个，绝不会姑息！”
千防万防。
家贼难防。
林凡绝不会容这样的人在自己身边。
赵鹏无奈道：“老朽不敢，只是方主事如此也是迫不得已。”方鑫铭摇头道：“赵郎中莫说了。”
“此事怨不得林大人，是下官一时鬼迷心窍。”
“何况林大人已经手下留情，若将方某交给大理寺，方某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。”
在场其他官员犹豫一下，也站了出来。
“林大人，方鑫铭是有错，可他是为了大家，还请林大人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。”
林凡一愣。
这么多人给他求情。
是方鑫铭人缘好？
不管什么原因，难道坑他就是对的？
林凡脸色铁青，一言不发。
方鑫铭此刻极为感动。
看着站出来仗义执言的同僚。
这黑锅自己背了，也心甘情愿。
“诸位……莫说了，方某……”
林凡是真怒了。
“好，很好！”
“你们可以跟他一块走了！”
真以为你们联合起来，我林凡就得被你们左右？
老虎不发威，当哥是病猫？
行。
你们可以一起滚蛋！
这句话可把众人吓了一跳。
赵鹏见状，颤颤巍巍走了过来，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。
“大人息怒，容老朽说句公道话。”
林凡皱眉。
生气归生气。
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跪他，可是很不妥。
他心一下就软了下来。
毕竟前世从小就被灌输了尊老爱幼的良好品德。
“老郎中，快起来吧。”
赵鹏看林凡的神情，见好就收。
他也怕事件升级，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。
“大人，并非咱们不知好歹，只是不能让方主事一人背锅。”
“不然，老朽于心难安。”
林凡沉吟道：“老郎中有话请讲，本官也有言在先。”
“功归功，错归错，不可混淆一谈。”
“不管何等理由，犯错之人必须受到惩罚。”
赵鹏一声苦笑，看了眼几位同僚。
意思很清楚。
傻眼了吧。
林凡是那么好忽悠的？
几人对这事似乎都知情。
面色羞愧。
老郎中缓缓说出方鑫铭做假账的原因。
事实上。
不是他们这些贪污。
而是上一任的水部主管。
他因贪污受贿被御史弹劾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