牙行就在附近，两人很快便到了目的地。
买人自然还是要看买主的意愿，吴牙人恭敬地询问起柳絮：“柳姑娘，您是都看看，还是我先帮您挑一挑？”
“吴牙人，就让我多看看，自己挑吧。”头回来这种场合，柳絮想多看看，多涨涨见识。
“好，柳姑娘请稍等下。”
吴牙人很快便将人带路回来，男女老少都有，将整间屋子站得满满当当。
“柳姑娘，人有些多，我先给您带了一批先看看，若是有合眼缘的就暂且留下。”
“若是都不满意，吴某人便再去带几批来。”
近日牙行内，来了许多自卖自身的人。他们卖身无需银钱，只求牙行帮他们寻个宅心仁厚的好主。
在吴牙人眼中，柳絮便算得上好买主。
这第一批，便有四十余人。可惜，这群人胆子极小，连头都不敢抬。
柳絮一眼望去，只有那少不知事的孩童会露出好奇的眼神打量她，除此之外，看不到一张大人的正脸。
“吴牙人，还是劳烦您先挑选一番吧。”柳絮很快改了主意，她很可怕吗？这些人竟然抬眼都不敢。
这批人的表现，吴牙人自是看在眼里。
这群人是牙行中身世最可怜的。他本是好心，想给他们寻个好主家才率先领他们来。
现在倒好，给他弄个没脸。只怕柳姑娘心中，已经觉得他办事不力了！
哎呀，真真是，失策失策了！吴牙人心头后悔万分。
第二批人，他自是认真挑选了一番。
柳姑娘先前给他留的地址是个村落，应当长期居住在村寨。
他所挑之人，自是能干活，勤快，又不怕吃苦之人。
怕柳絮等候的时间太长，吴牙人快速点了二十个人左右，将人再带入屋中。
“柳姑娘，您再看看这批，可有入眼的？”
柳絮觉得自己像是在菜市场挑菜，现实是，她眼前站的是人。
她在和平年代长大，那里人人平等。可现在，被当作货物挑选的人，一下子就比她低了一等。
人人平等这个词，有生之年，都不可能再听到了。
柳絮心中有些感慨，胡思乱想了好一会，才将思绪拉回现实。
有个四五岁的孩子，长得虎头虎脑，他睁着无辜大眼直勾勾盯着柳絮看。
恰逢柳絮也朝他看去，四目相对时，小孩冲柳絮笑了笑。
柳絮心头的烦闷，顿时被这个笑脸冲散。
小男孩身旁站了一对年轻夫妻，身子骨看去有些瘦弱。
“吴牙人，这一家三口是不是逃难来的？”柳絮放低音量，想了解些情况。
“对，好像是怀州府人。”
“他们一家三口无需付卖身钱，只用十两中人费就能带走。”
“但他们只能签活契约，日后也不得阻拦他们自己赎身。”吴牙人介绍起那三人的情况，又说了下价钱。
“不要钱？”柳絮很是惊讶。
“柳姑娘有所不知啊，他们属于自卖自身。牙行不需给他们银两，只是帮忙牵线主家。”
“未寻到合适的主家前，牙行供她们一日三餐。”
“若是有缘被人选中，牙行便会收取中人费。许多走投无路之人，都会做这个选择。”
“因为买时买主不曾出银两，那么活契到期，他们也无需赎身费。”
听完牙人的介绍，柳絮更惊了。
这不就相当于付了个中介费，然后包吃包住，白得两人帮她干活？
竟然会有人因为一顿饱饭，自愿给人当下人。若不到山穷水尽，应当无人会做这个选择吧？
“意思是，我带走她们一家三口，只需要给牙行十两银子中人费？”柳絮还是不敢相信，再同吴牙人确认一遍。
吴牙人点了点头。
不需要耗费成本，转个手就能挣中人费，牙行还挺喜欢自卖自身的人。
牙行喜欢，买主当然更喜欢。这就是不要钱的奴才，就是中人费贵了点，但也值得啊！
这些人自卖自身之人只为寻求好主，牙行这个中间商自然也要把关好买主。
若是将人送到那些恶主手中，牙行口碑烂了，日后还怎么继续做生意？
“柳姑娘不若就定下他们吧？这夫妻二人看着虚弱，不过是缺粮久了，吃几天饱饭必然很能干。”
柳絮和吴牙人聊天的时间有些长，刚冲柳絮笑的小孩，此刻累得缩成一团，坐在娘亲脚旁。
柳絮心头有了决定，这一家三口，她想买下又怕惹祸上身，还是问了句：“只签活契的下人，会不会做背主之事？”
“柳姑娘说笑了。”
“不论死契活契，都得尽心尽力听从主家的安排。”
“二者之间的区别，便是一个能够赎身，一个不能赎身罢了。”吴牙人给柳絮科普了一番死契活契的区别。
“我家在乡下，若是跟我回去，洗衣做饭上山下地的活计都得做。”
“一年四季，每季每人发两身衣裳的布料，那个不会干活的小孩也有。”
“另外，夫妻俩人每人每月得工钱三百文，三餐被褥全包，逢年过节会给节礼。”
“你将活计与福利都说与他们听听，问问他们能否接受如此辛苦的工作。”
柳絮只当自己找个长期工人，还是自带保密协议的那种。
她干不出压榨人的事，三百文的工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。有些人家请下人，还只供一日三餐饿不死呢。
“那位贵客看中了你们一家，特意让我过来问问你们的意愿。”吴牙人让房内其余人离开，只留下三人。
“吴中人请讲。”
“这位贵客家住乡下，家中杂活你们皆要帮忙，乡下农户该做的活计有哪些，你们都熟悉。”
“这位贵客一年……”
吴牙人将先前柳絮所说的话，全部告知眼前人。“你们夫妻二人考虑下，一刻钟内告诉我答案，莫让贵客等急了。”
“我们愿意。”
“还请吴中人替我们谢过贵客。”
一家三口做了决定，很快便签了卖身契。柳絮付了十两中人费，带着人走出牙行时，已是傍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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