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渊见状，自然也是于心不忍。

嘴唇轻抿，墨色的眼仁，浮上一抹显而易见的担忧。

“可是染了冒寒？”

老妇人连连点头，浑浊的泪珠大颗往下落，“对，一路走得太急，没注意看……”

哭诉间，老妇人说明了自己的来历。

原来她并非住在这城里，而是在搁这儿很远的另一座城，旁边的村子里。

之所以到这儿来，是因为闹了旱灾，村里种不了粮食，只好来投奔已经嫁人的女儿。

顾渊听着，眉头不由蹙起：“令郎呢？”

既然女儿已经外嫁，那这孙子，怎么想也是儿子的。

只是听了半天，怎么不见孩子的爹出现？

虞鹤也是连连点头：“对啊，听这老奶奶哭半天了，孩子他爹呢？”

不可能是死了吧？

老妇人闻言，抬眼朝着不远处看：“在那。”

这一看，虞鹤的眉头几乎都要打结了。

这个方向看过去，只能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，挺这个大肚子，身边站着位年纪差不多的妇人。

男人一脸不耐烦，指手划足的，神色激动，大概是在骂骂咧咧。

妇人的头都快要埋进胸口里去了，一幅唯唯诺诺的样子，眼泪也跟不要钱似的掉。

虞鹤一看，心中便是不喜。

“这么多人的地方，大声骂自己的妻子，他想干嘛？彰显自己的家庭帝位？”

顾渊的眉头也是紧蹙。

他确认了一遍：“那是令郎和他的妻子？”

老妇人点点头：“对。”

这毫不避讳的态度，似乎是在无声说明：她不觉得儿子当众责骂儿媳妇，有什么不对。

到这里，顾渊眼中的担忧尽数褪去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不解。

“这样，您不觉着不好吗？”

“有什么不好的？”

老妇人惊讶地看了眼顾渊，比他还要不解：“那小蹄子三天不骂上房揭瓦，要不是她疏忽了，孙儿怎么可能病了！”

一时之间，顾渊失言。

小李子看了全程，可没顾渊那么多顾虑。

主要是对方不过是个老妇人，一看就是没权没势的，他才不怕呢。

“老婆婆，不是我说你，孩子没看好，怎么能全赖一人呢？你们三个人出来，走那么远的路，全让她一个人看，也不好吧？”

小李子心直口快，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说。

“要我说，你也有责任，你儿子也有责任。”

老妇人当即不乐意了：“嘿，你这小娃娃，怎么说话的？”

“没看好分明就是她一人的错，怎地还和我有关系！”

虞鹤幽幽开口：“你看，一听实话，她就急了。”

眼看着顾渊也是默许的表情，还有小李子那洋洋得意的模样，老妇人气不打一出来。

跺了跺脚，一脸愤恨：“你们这群有钱人懂什么！不就是想要点钱么，居然还这么说我个老婆子！”

说着，跟唱戏似的，立马又开始抹眼泪。

“真真是欺负人呐……”

哭哭啼啼的模样实在是惹人厌烦，顾渊彻底消了接济的心思，放下了车帘子。

车夫见状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？

当机立断便是赶人。

“一边去！小心我拿鞭子抽你！”

欺软怕硬的人最吃这一套，老妇人当下就歇了哭闹的心思，背着孙子就逃走了。

马车内重归平静。

周学铭叹了口气，道：“还好你没给，不然可就不得了了。”

“此话怎讲？”

“这样没钱进不了城的人，可是不少啊。”

摇了摇头，周学铭开口：“你没看见么？方才那老妇人哭的时候，不少双眼睛正看着呢。”

经过周学铭这么一提醒，虞鹤也想起来了。

确实，像是他们这样坐马车进城的，还是少数。

大部分都和那老妇人差不多，一身普通的衣裳，身上背了个包袱。

经过周学铭提点到这里，顾渊也明白了。

若是有了一个，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上来哭诉的。

只怕是一个会说得比一个更惨，到时候，又该如何拒绝？

想到这，顾渊也深深叹息，到底有些于心不忍：“可怜那个孩子了。”

出生在那样的家里，长大之后，估计也会成为他爹那样的人吧？

虞鹤的心里，也是一阵说不出的难受。

小孩子又有什么错呢？

不帮的话，她心中总归是过意不去。

可真的帮的话，又该如何是好？

皱着眉头，思忖了好半晌，虞鹤最终得出一个结论：要帮也不是给钱，而是去改变那个女人的命运。

带着她脱离那个家，和那男人和离，才是于她，于孩子，最好的选择。

“不是，我在瞎想什么呢……”

虞鹤露出一个苦笑，“这也太异想天开了，简直就是不可能的。这可是古代啊！”